遲福林 | 消費導向的經濟轉型——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重大課題

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  遲福林

摘要

“十四五”期間我國進入消費新時代，我國不僅將成為全球最大消費市場并進入服務型消費社會，而且還將成為全球最大的服務貿易國，為全球帶來新的市場機遇。基于這一判斷，本文預測“十四五”期間，我國將繼續保持消費導向的經濟增長趨勢，推動現代服務業和服務型制造企業的發展，并促進科技變革。中國需要從加快服務業市場開放進程、財稅金融體制調整、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比重以及增加政府公共消費比重等四個方面推動我國以消費導向的結構性改革。

一、“十四五”時期我國進入消費新時代

1. 我國將成為全球最大消費市場

（1）2010~2019年，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從15.2萬億元增長至40.8萬億元。預計到2025年將達到50萬億~55萬億元。

（2）在過去幾年中，中美消費市場的規模差距正在縮小，2017年為3400億美元，2019年為2700億美元左右。估計“十四五”時期，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有望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消費市場。

2.我國開始進入服務型消費社會

（1）2019年，我國居民服務型消費占比為45.9%，預計2025年將達到52%左右，開始進入服務型消費社會。

（2）未來5~10年，若服務型消費占比年均提升1個百分點左右，我國將全面進入服務型消費社會。

3.我國將成為全球最大規模的服務貿易國

（1）2019年，我國服務貿易規模為7850億美元，占外貿總額比重為14.64%。預計到2025年將達到1萬億美元左右，占外貿總額比重將提升到20%左右。

（2）從貿易結構來看，到2025年，我國的知識密集型服務貿易占服務貿易的比重將由32.4%提升至40%以上；保險、計算機和信息、知識產權等高端生產性服務貿易占比由23.8%提高至30%以上；數字相關服務貿易出口比重將由23.5%提升到30%左右。

4.我國將為全球帶來新的市場機遇

（1）服務型消費的快速增長與服務業市場全面開放，將釋放巨大增長潛力，推動我國由制造業大國走向服務業大國。根據中國（海南）改革發展研究院課題組對不同情形的測算，我國服務業增加值規模將于2035年前后達到并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服務業市場。與此同時，我國也將成為全球最大的服務型消費新增市場。

（2）未來5年，我國服務進口規模累計貨幣價值有望達到2.5萬億美元，占全球比重將超過10%；未來15年，我國進口服務貨幣價值將超過10萬億美元。

（3）分享我國超大規模的服務型消費市場，將對世界經濟增長產生重要影響。預計未來5~10年，我國對全球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仍有望保持在25%~30%，仍是拉動全球經濟增長的“主引擎”。

二、消費結構升級推動產業結構變革

1.消費結構升級推動現代服務業發展

一方面，我國進入工業化后期，服務業加快發展是一個大趨勢，由此帶動服務型消費快速提升；另一方面，居民服務型消費需求全面快速增長，又倒逼服務業加快發展。2013~2019年，我國服務業占GDP的比重由46.9%提升至53.9%，提高了9個百分點；同期，居民服務型消費支出占比由39.7%提升至45.9%，提高了6.2個百分點。

2.消費結構升級助推服務型制造企業發展

進入服務型消費社會，企業不僅要專注產品生產，更要專注滿足消費者的服務需求，由此推動企業從以生產產品為主向“制造+服務”轉型升級。據統計，2007~2018年，我國服務型制造企業數量占制造企業總數的比重由1%提高至38%，年均提升3.4個百分點。

3.消費結構升級促進科技變革

以機器人發展為例，2018年，我國工業機器人的產量達到14.8萬臺套，占全球產量的比重超過38%，位居全球第一。“十四五”時期，隨著消費結構持續升級，大力發展服務型科技，推動科技在消費領域的廣泛應用，將促進服務型消費增長，促進“中國智造”形成產業鏈。

4.消費結構升級促進綠色產業發展

低碳生產源于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加快綠色產業發展，走出一條綠色發展的新路子，將為我國實現“碳達峰”和“碳中和”打下重要的基礎。

5.消費結構升級促進城鄉融合發展

（1）城鄉最大的差距在于消費，尤其是服務型消費水平的城鄉差距比較大。我國人口城鎮化還有比較大的空間，蘊藏著巨大消費升級需求。

（2）進入消費新時代，我國城市發展演進呈現新的時代特征。城市承載的消費功能逐步增強，能夠有效地集聚人口的消費型城市逐步崛起。人口和消費向中心城市與都市圈集聚的特點日益突出，我國有望涌現一批區域性消費中心城市和國際消費中心城市。

（3）“十四五”時期，要把促進和激活農村消費新業態作為重點發展方向，推進農村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的革命性變革，在暢通城鄉經濟循環的前提下放大農村經濟的功能，為形成全面融合的新型城鄉關系奠定堅實的經濟基礎。

三、新發展階段消費導向的經濟增長

作為擁有14億人口的大國，其經濟增長在特定時期可以而且主要依賴投資，但長期經濟增長必然要建立在自身擴大消費的基礎上。大國經濟走向高收入階段，很難離開消費的增長而保持中長期經濟增長。消費導向的經濟轉型，是進入新階段發展的一個重要趨勢。

1.消費結構升級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

（1）2014~2019年，消費連續6年成為經濟增長的第一拉動力。“十四五”時期，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仍然會超過投資，繼續成為經濟增長的第一拉動力。

（2）2019年，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57.8%，未來5~10年，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仍有10個百分點左右的提升空間。

（3）消費規模的擴大與消費結構的升級有條件支撐我國未來10年5%左右的經濟增長。

2.消費既是增長的手段，更是增長的目的

（1）消費是生產者的生產。馬克思指出，“沒有消費，也就沒有生產，因為如果這樣，生產就沒有目的”“生產直接也是消費；消費直接也是生產”。

我國經濟增長不缺乏動力和亮點，根本原因在于14億人的消費需求仍處于規模增長之中，消費結構仍處于升級之中。更深層次地說，14億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投資、收入、財產等都要與消費結合起來，與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結合起來，才有意義和價值。

（2）推進消費導向的經濟轉型，就是要盡快建立起兩者間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就是要突出消費對投資的牽引作用；在消費潛力釋放與消費結構升級中推進經濟轉型；在經濟轉型中加快消費潛力釋放與消費結構升級。

（3）在消費中促進人的發展，是發展的最終目的。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提出：“在消費中，產品脫離這種社會運動，直接變成個人需要的對象和奴仆，被享受而滿足個人需要。因而，生產表現為起點，消費表現為終點”。

3.消費拉動經濟增長具有客觀規律性

（1）消費需求決定了增長的最大邊界。人們之所以需要增長，根源在于增長能夠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消費需求。增長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礎。消費需求規模決定了一個經濟體的市場規模，由此增大了經濟增長的可能性邊界。

（2）消費成為新發展階段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從經濟發展階段看，2019年，我國人均GDP超過1萬美元。在邁向高收入發展的特定階段，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都將處在上升期。從經濟增長實際情況看，近年來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都呈現上升的趨勢，并且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尚有10個百分點左右的提升空間。

4.以消費為重點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的新發展格局

在服務型消費的推動下，消費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的階段性特征逐步增強，服務型消費已經成為并逐步強化在經濟增長中新引擎的作用。

（1）服務型消費需求快速增長與新一輪科技革命融合，并由此催生服務業新業態、新模式。

（2）在線教育、在線醫療、在線娛樂等服務業新業態快速發展，尤其是在疫情防控常態化的情況下，“互聯網+”等零接觸服務業態大量涌現。

（3）服務型消費為處理好投資與消費關系拓展空間，并有利于實現經濟再平衡。

推進消費導向轉型，涉及經濟結構與社會結構的深刻變化，涉及重大利益關系的調整。這需要深化以服務業市場全面開放為重點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破解有需求、缺供給的突出矛盾；需要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比重，為實現消費導向轉型奠定重要基礎；需要稅收與金融體制的變革；需要把適當增加公共消費作為優化消費環境的重大任務，著眼于社會關注度較高、對居民消費能力和預期制約較大的領域，增加公共消費支出規模，明顯提升公共消費對消費導向轉型的推動、保障作用。